长江流域
过去人们通常认为长江流域对中华文明的发展无足轻重,但近年来的大量发现却表明情况并非如此。与黄河流域的考古发现类似,长江流域的许多区域中心都建有城墙,社会等级制度在丧葬制度中得到明显体现,手工业生产高度发达,显赫群体参与奢侈品或声望物品的交换。公元前三千年晚期的良渚、屈家岭、石家河、宝墩等文化代表了新石器时代晚期形成的复杂社会。
良渚文化
良渚文化(公元前3300~)分布于浙江北部和江苏南部,主要分布在环太湖一带。良渚文化最早于1936年在杭州附近的良渚被发现,文化遗存以黑陶为特征,被认为是龙山文化向黄河流域扩散的结果(施新耕1938;夏鼐1960)。直到20世纪70年代,良渚文化才被认定为一种地方文化类型,可能与龙山文化同时,甚至略早(夏鼐1977)。迄今为止,已发现良渚遗址200余处,其中很大一部分为墓葬,随葬品中常有玉器。关于良渚文化,尤其是玉器的研究成果颇丰(如徐沪平1996;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1999)。
良渚遗址、尧山祭坛及墓地
良渚遗址往往成群分布,每个遗址群似乎都有一个中心,要么有大型的公共建筑,要么有墓葬和丰富的陪葬品,如余杭的莫角山、武进的寺墩、青浦的福泉山等(张弛2003;张志恒1996)。
良渚遗址出土玉器的主要地点
1.良渚 2.瑶山 3.芦村 4.安溪 5.莫角山、反山 6.会观山 7.温家山 8.杨墩 9.福泉山 10.昭灵山 11.四墩 12.磨盘山 13.顶沙地(据徐虎平1996:《良渚遗址分布图》改)
莫角山遗址群︱经过深入调查,揭示出复杂的聚落体系。通过调查发掘,考古人员在天目山南北冲积平原地区,在约34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发现遗址135处。大部分遗址规模较小,仅有一两万平方米,可能是居住遗址;但几处大型遗址显然具有特殊功能。其主要中心是位于莫角山上的一座人工堆土台,高约10米,占地面积约30万平方米。其上发现数处面积约3万平方米的夯土建筑基址,该遗址很可能是遗址群的政治中心。莫角山西北的反山,为一处高级贵族墓地。 这也是一座人工修建的土丘,面积约2700平方米,高出地面约5米,其上发现的11座墓葬,出土玉器1100件。莫角山、反山及周围的一些小遗址被巨大的夯土墙包围(总面积290万平方米)。距离墙较远的是尧山和慧观山两座祭坛中国新石器时代考古(张之恒,均靠近北山。这些夯土台基依自然山丘而建,贵族的墓葬便开凿在夯土台基上。几处遗址可能为玉器或陶器的手工业生产中心。在芦村、温家山发现了玉料、半成品和制玉工具,在长坟、横尾里发现了大量废弃的陶器。 遗址群北侧有一长城墙,长5公里,宽20至50米,部分用夯土筑成,部分用砂石、卵石垒砌而成。城墙与天目山平行,两者之间未发现任何遗址。有考古学家认为,城墙的作用是防洪。这些遗址不属于同一时期,目前能确定的遗址大多属于良渚文化中晚期(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2300年),城墙属于晚期。莫角山城内多处良渚文化晚期地层上存在淤泥层,推测这些遗址的废弃可能与洪水有关(刘斌2008;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005)。
良渚文化莫角山遗址群(据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005:图10;刘斌2008:根据图1重绘)
社会等级制在丧葬活动中体现得十分明显。小型墓葬大多无随葬品,大型墓葬中往往随葬玉器和陶器数百件。福泉山遗址的四具人骨,其陪葬方式不当,被认为是人祭(黄宣培2000)。许多遗址都出土了大量贵族墓葬玉器(黄廷忠1992;牟永康、云锡政1992)。玉器大多为几何形,但也有雕成人形或动物形的。典型的玉器有内圆外方的琮和璧。典型的纹饰是所谓的神 *** 面纹,经常出现在不同的玉器上,尤其是在玉琮上(王明达1988)。这种纹饰表现为半人半兽的动物形象;上半身形似人,头戴羽冠,露出人的双臂和手; 下部形似动物,眼圆,爪尖。关于玉琮的纹饰含义,学者们提出了多种不同的看法(李新伟,2004),较为流行的一种解释是:玉琮上的兽面纹被认为是巫师的形象,而琮则是沟通天地的法器(常文胜,1989)。
良渚玉琮
玉器来源可能来自当地的山区和河岸,如小梅岭(荆志雄、温家山1996;文光、荆志春1993)。良渚遗址中似乎也存在玉器加工的痕迹,余杭的芦村、温家山、安溪,德清的杨墩,句容的丁沙地,丹徒的磨盘墩等遗址均发现了玉器加工工具和半成品(蒋卫东1999;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2001)。这些遗址大多位于余杭,说明贵族墓葬中发现的玉器可能产自良渚本地,莫角山遗址群的形成也与玉器生产有关。
一些贵族上层人士可能也参与了玉器制作。在几座贵族墓葬中,发现了大量特殊的玉器半成品,如璧、琮、钺等(蒋卫东,1999;刘林,2003)。福泉山贵族墓葬(M60)中也发现石钻头(黄宣培,2000)。文家山发现20个玉钺穿孔芯,该遗址贵族墓葬(M1)出土34个玉钺(刘斌,2008)。这些现象表明,不仅上层人士可能是玉器制作的艺术家,而且加工特殊形式的玉器可能逐渐成为贵族工匠的高度专业化活动。良渚玉器及其象征意义对其他地区的新石器时代文化有重要影响。
玉雕璧
良渚玉器和陶器上发现了一些象形符号。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是一只鸟站在一个装饰着符号的祭坛上,其中两个符号被视为太阳和月亮(任世南 1996;杨晓燕 2000)。这个主题与最早出现在河姆渡的太阳鸟图案相呼应(吴浩 1985)。许多学者认为这些符号具有象形文字或图形文字的性质,是一种氏族徽记或氏族标识,并在后来的商代甲骨文中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但它们不像刻意书写的部落名称,而且很难确定发音,而发音是文字的基本要素。因此,与大汶口文化大口尊上的符号一样,这些图案不属于文字系统(Boltz 1986;2006)。 在良渚遗址出土的几件陶片上,都发现了刻有符号的文字(杨晓燕,2000:72-73),这些符号可能都是用于交流的,可以视为原始文字,但都不能视为文字系统。
良渚玉器的刻纹符号(引自任世南1996:327)
显然,良渚是一个等级社会。有考古学家认为良渚文化是一个国家级社会(苏秉琪1997;张忠培2000),莫角山遗址群可能是一个国家的都城,而反山、尧山的贵族墓地则可能是王室墓葬(颜文明1996)。这一带与莫角山共存的遗址群还有很多,对聚落形态的深入研究必将有助于确定莫角山是否是控制整个良渚地区的主要中心。
公元前三千年晚期,良渚文化开始衰落,虽然一些良渚风格的陶器和工具延续到了随后的马桥文化中,但礼器(特别是玉器)、贵族墓葬和大型土丘则完全消失了(黄宣培、孙伟昌1983;李伯乾1989;朱国平1996)。良渚文化的消失引发了许多关于这个高度发达的复杂社会如何崩溃的思考。一些考古学家认为,良渚文化崩溃的主要原因是制玉和修建大型墓葬消耗了过多的能源,导致社会内部出现危机(赵晖1999);也有学者认为,龙山文化的入侵是另一个重要原因(宋健2004); 还有学者提出洪水、海侵等自然灾害(王福宝等,1999;吴建民,1988;余伟超,1993),这些原因都可能是良渚社会体系瓦解的原因之一。其中,平行于天目山的防洪墙结构和魔古山遗址群良渚堆积体上的淤泥层似乎特别支持洪水说。
当良渚文化在太湖地区消失时,公元前三千年末期良渚核心区以外的一些遗址,却呈现出浓郁的良渚文化特征。如浙江西南部遂昌县濠川墓地出土的玉器、陶器,绝大部分与良渚文化遗址出土的器物几乎完全相同(陆文宝1996)。由于濠川的文化遗存(不仅有奢侈品,还有实用器物)与良渚文化十分相似,有学者认为濠川墓地表明良渚在崩塌时,人口向南迁徙(王明达2004)。
屈家岭、石家河
江汉地区位于长江中游,东至大别山,南至洞庭湖,西至三峡,北至南阳盆地。该地区是屈家岭文化(公元前3400年~公元前2500年)和石家河文化(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2000年)的发源地。该地区已发现屈家岭文化和石家河文化各近1000处遗址,许多遗址表明两种文化先后存在。该地区古代曾被洪水淹没,因此遗址通常位于地势较高的地方。这些遗址往往聚集在一起,一些中心遗址周围有城墙。迄今为止,至少已发现9处这样的城址。
这些遗址的修建方式大体相似,均位于河流或湖泊附近的高地与平坦的冲积平原之间。先开挖宽阔的壕沟,将壕沟挖出的土堆砌成城墙。因此,城墙内的地势呈坡度,居住区通常位于地势较高的地方。许多遗址建于屈家岭文化晚期,石家河文化中期以后废弃。遗址面积从7.8万平方米到120万平方米不等。更大的遗址是湖北天门石家河遗址(马世智,2003)。
石家河遗址群︱由40余处遗址组成,分布在东西河流之间约8平方公里范围内的大小台地上。大溪文化时期为小村落,屈家岭文化晚期发展为大型城址,石家河文化晚期废弃。遗址群核心区面积约120万平方米,周围有断续的城墙。城东北角有一座被护城河(宽近100米)环绕的小城。整个遗址区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据县志记载,此处曾为古湖泊(王红星2003;张弛2003)。
石家河遗址群(改编自石家河考古队1999:图2)
大规模的建筑遗存似乎与防洪有关。王红星曾指出,洪水的威胁通常来自西北的汉江(王红星2003)。1935年,汉江决堤,淹没了天门县1570平方公里的面积。遗址东西两侧的河流也是近年来雨季洪水的源头。这一带古代地理环境可能与今天相似,所以修建城墙是为了防御来自西北、西南和东部的洪水,而没有城墙的东南部低地可能具有泄洪功能。
遗址内多处遗址功能各异,部分遗址为手工业生产中心。邓家湾、谭家岭两处遗址发现有房屋、灰坑、祭祀活动场所和百余座墓葬。此外,两处遗址坑内还出土数千件小型泥塑,有鸟、鱼、鸡、狗、羊、龟、猪、象、虎、抱鱼人等。陶塑大多为废劣品,且伴有大量窑渣,说明是生产区垃圾。三房湾还发现数以万计的红陶杯(石家河考古队2003;张弛2003;张旭秋1991)。 罗家白岭遗址发现数百个纺车和疑似玉器作坊的建筑遗迹,在遗址附近的河东岸出土了大量的半成品石器(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1994)。此外,石家河遗址群南部的肖家屋基村居民似乎以制陶为业,石家河的一些早期墓葬中出土了100余件同类陶器,表明墓主人可能为制陶工匠(石家河考古队1999)。
石家河出土文物
A.陶俑:1.持鱼人2.鸡3.鸟4、8.狗5、9.羊6、7.象10.猴11.不明动物12.龟(比例不详)B.肖家坞基出土玉人头像(A改自张旭秋1991:56;B改自石家河考古队1999:316)
石家河时期(约公元前2200年至公元前2000年),人们用瓮棺葬人,并用玉器作为随葬品。肖家屋基墓各墓随葬玉器数量不等,从无到数十件不等。最丰富的瓮棺墓(W6)随葬玉器56件。这些玉器似乎是用同一种原料制成的,而且大部分是半成品,表明它们是在现场加工的(石家河考古队1999;张弛2003)。
石家河玉器多为晚期石家河遗址出土,玉器种类有人头、玉琮、鸟、鹰、龙、蝉、凤等,大多与良渚文化出土器物相似,显示出强烈的东方文化影响(王进,1996)。石家河遗址群与莫角山遗址群在很多方面相似,都建有疑似防洪的外城和在中心修建的小型内城,各种专门的手工业生产作坊分布在遗址群的不同位置。玉器多在当地加工,在丧葬活动中作为身份的象征。
石家河文化结束于公元前2000年。此时,所有大型城墙均被废弃,聚落面积缩小,人口数量减少。与良渚文化的彻底消失不同,石家河文化似乎经历了相当程度的人口减少。一些遗址呈现出中原龙山文化的特征。有学者认为,石家河文化人口的减少是龙山文化向南扩张,以及由此引发的不同族群之间的战争所致(张弛,2003)。
无论如何,到了新石器时代末期,长江中下游地区的人口分布已经开始变得稀疏。如此大规模的人口下降不太可能是由单一的自然灾害造成的;很可能是自然和社会因素的结合导致了这些早期复杂社会的崩溃。
宝墩文化(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1700年)︱这是一个最近才命名的考古学文化,分布在成都盆地及附近的低山区。这些遗址大多是近年来才发现的。沿岷江分布的几座城址构成了这一文化的核心区,城址面积从10万到60万平方米不等(陈建2005;李水成2010;马世之2003)。城墙全部筑在台地上,呈长方形或不规则形,顺着附近河流的走向而建。这种聚落布局可能也与防洪有关,防洪一直是成都平原历史上城市规划关注的问题。对宝墩和古城村两座城址的发掘,在遗址中心发现了大型公共建筑的基址。 从工具组合来看,该地区的自给性经济以农耕和狩猎采集为主(蒋章华等,2001)。许多聚落都修建了大型城址和公共建筑,表明存在复杂的社会组织;但在聚落内部的文化遗存中,社会不平等的迹象并不多见。正在进行的区域调查和发掘无疑将为重建该地区的社会组织提供更多信息。
(来源:“三联书店三联书爱”微信公众号 本文摘自刘利、陈星灿著《中国考古》三联书店20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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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早期复杂社会的兴衰 - 新石器时代晚期(公元前 3000 - 2000 年)》发布于:2024-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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