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库切和舞动的词

库切启程赴华前，接受了某媒体的书面采访。 库切只回答了记者提出的18个问题中的三分之二。 在他没有回答的六个问题中，一个是：“开普敦社会的女主人说：如果你邀请库切参加晚宴，他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可以吞噬整个房间的生命。这是真的，或者是谣言。” 最近有媒体因为知道作者请库切到我家吃饭，所以想让我帮忙回答这个问题。 首先我要说，邀请库切吃饭不是社交活动，只是朋友间的拜访。 来访是为了交流，所以在他来访的过程中，我没想到他这么沉默； 另外，吃饭聊天的时候，他选的莫扎特钢琴协奏曲从天朗音箱里飘出来，作为背景音乐环绕在屋子里，我觉得也没有什么黑洞。 不过，为了更好地回答这个问题，我仔细回忆了近一周中澳作家学者交流中看到的库切。 . 首先，库切确实属于比较沉默的类型。 在我参加过的多次有库切的宴会中，库切属于少说多听的类型，说得很少。 寂静有一种余光，可以让人感到紧张，库切当然有这个本事。 记得在北京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大家围坐两桌。 期间，两位澳大利亚学者代表澳大利亚嘉宾起立表达对活动组织者和宴会主办方的感谢并发表讲话。 他们说话很幽默。 就像中国的相声一样，一个讨人喜欢，一个搞笑。 在场的人都被逗笑了，而库切只是抿着嘴唇听着，没有任何夸张的表情，所以也就不难理解在场的一些澳大利亚学者暗里说库切的气势压抑了。 但他们并不认为库切“冷”或“”，而是觉得他有点“”。 这让我想起了汉语中的“忍而不语”这个词。 所以，沉默不代表库切冷漠，他也不是那种非常自大自以为是的人。 他之所以沉默，只是因为他的性格。 事实上我本沉默，库切是一个非常细致周到的人。 在中国逗留一周的时间里，笔者看到了很多他的好意：他从不拒绝所有中国书迷的签名合影； 对于陪同他出游的学者，他第二天就赠送亲笔签名的书，表示感谢； 来作者家吃饭时，他还会买一盆兰花作为礼物。 他的中国出版商想代表中国书迷拥抱他，他欣然接受并回应。 因此，作者可以理解库切的沉默。 历尽沧桑，才能沉寂最深的智慧和人格，才能收敛最伟大的力量。

口才好是一种力量，沉默更是一种力量。 寂静让库切的思绪更深，让他以超然的眼光审视自己灵魂深处的疑惑。 他的沉默是很有味道的：读他的《羞耻》，你会体会到沉默不是屈辱中的沉默； 读他的《铁器时代》，品味沉默不是恐惧中的沉默； 读他的《等待野蛮人》 沉默的滋味不是无奈的沉默； 读他的《火年记》，细细品味寂静，不是得意时被冲昏头脑的感觉。 在《八课》中，有这样一个情节：一位获得过世界文学奖的女作家，被隆重邀请到某所大学，朗诵她的作品。 在她阅读作品的地方，观众座无虚席。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一位女作家去听一位在某项历史研究方面颇有建树的教授的讲座时，包括女作家在内只有六位听众。 学校为著名女作家安排了豪华酒店，历史研究教授却只能暂时住在邀请人的沙发上。 库切对媚俗的态度在这段对比鲜明的情节描写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1980年库切发表《等待野蛮人》时，中国读者对这位作家和他的作品还一无所知； 20年后的某一天，作者本人也因为访问学习而被列入美国大学生必读的书单。 看到这本书的名字，在美国大学图书馆读到库切的作品，一见如故。 时至今日，这本书已有40多年的历史，但其内涵和寓意犹在。 一本书的可读性和古典性，并不是在出版的前几年体现出来的。 如果30年后仍然阅读这本书，它将开始跨越一代人； 经典作品的作者一定不能迷人。 张扬和阿谀奉承的作者，否则他的作品很难跨越时空。

库切欣喜地看到，在他的最新作品《耶稣的童年》英译本出版时，浙江文艺出版社率先推出了中文译本。 浙江文艺不仅出版了库切的全部小说，还翻译出版了库切的大部分文学作品，这让我们清楚地看到，库切不仅是一位伟大的作家，还是一位重要的后殖民研究理论家。

沉默寡言的库切不会用嘴说话，但他会用文字说话。 他的文字在跳舞，他的角色是蒙面舞者。 《亡者编年史》有一章题为“关塔那摩湾”，他在其中作了一个假设：“应该有人设计一个芭蕾舞剧片段，叫做关塔那摩。关塔那摩！一群囚犯，脚上戴着镣铐，手上戴着厚手套，耳朵头上套着手筒和黑色头巾，跳着受迫害者的绝望之舞。周围都是穿着橄榄绿制服的狱警，拿着棍子，像恶魔一样欢快地跳着。他们用棍子碰犯人，犯人跳了起来；罗姆斯菲尔德的面具有时在他的讲台旁写字，有时疯狂地跳舞。” 库切就是这样用音乐和舞蹈来批判人性中的恶，尤其是强权的暴政。 读库切的作品，感觉库切本人也是音乐中的舞者，但他是一个戴着面具的舞者。 它可以模拟中国电影《夜宴》中的一个场景：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在那里跳舞，人们想知道其中哪一个是乌乱，但除非他自己摘下面具，否则我们无从得知。 库切本人一直拒绝评论作品中人物与作者本人的关系。 其实从他的诺奖获奖感言中就可以看出他的回答。 库切用第三人称：“他和他的人民”来阐释他与作品中人物的关系：他们就像两艘逆向航行的船，一艘向西，一艘向东。 或者说，他们是一艘船上的苦力水手，分别在西船和东船上。 当他们的船会合时，他们靠得很近，近得可以抓住对方。 但大海波涛汹涌，狂风暴雨肆虐：风雨冲刷着他们的眼睛，他们的手被缆绳勒住，连挥手都没有挥手而过。 “

如果我们从理解的角度来看待库切的沉默，我们会发现，沉默中其实蕴含着力量，代表着他不妥协的态度。 理解库切，我们可以借用莫言在中澳作家研讨会上的一句话：“我认为一个作家更好的状态就是独处。小说和艺术作品。”